周遭混沌，入耳是钟鼓的嘶鸣萦绕不散，宴融不止一次想要摆脱梦境中离离焰火的焚烧，却反复堕落在自我构陷的炼狱。
挣扎间愈发无果，心尖的难捱与熬煎于悄无声息间被额间一双沾染凉意的手渐次抚慰。
“醒醒。”
宴融能够听到这声声切切的呼唤，清楚只要一睁开眼便是她眷念的如玉面容。
不想隔着一场镜花水月，却生生变成张牙舞爪的凶残模样，龇牙咧嘴试图一口一口吞噬她的皮肉，先前稍稍放松的身体倏尔紧绷。
就是这一刹那，宴融惊醒。
“你不该私自携带一具凡人的尸骨上山，更何况同山鬼雀萝葬在一处，违反了山规，只魇了这一场也算成全。”
言辞间自有几分斥责，这口气宴融百年来不知听了多少回，左不过是耳里多磨了几层茧的事，并无计较。
唯一让她不安的是梦境与现实光景的交叠。
她下意识死死攥紧了眼前人的衣袖，掌心因心悸生出的汗染湿了雪白袖摆的一截，口中喃喃地喊着：“温昱。”
瞧着是真魇住了心神，温昱当下伸手取了搁在方榻旁的药碗，舀了一勺吹了烫往宴融唇边送去。
借着这一勺乌澄澄的药液宴融适才看清自己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。那是一张憔悴的脸，面上是布满血丝的眼，苍白的唇间更是不见分毫血色，她仔仔细细打量，目光游巡间倏尔紧盯一处不肯再移开半分。
“温昱、温昱，这里是不是曾有刻字？”
宴融颤着唇，指尖点着勺中额上稍左的位置犹犹豫豫地问道，她压抑着即将呼之欲出的答案，身上的战栗却出卖了她极力维持的冷静。
“胡说什么？”
知晓勺中的药多半是凉透了，温昱耐着性子重舀了药递给宴融，勺抵在宴融唇上的气力不自觉流露了几分强迫的意味。
“不过是一场荒诞梦境，忘了也便是忘了，也就是你还记着念着。”
宴融仍是呆滞，恹恹地捻着眉咀嚼温昱的说辞，像是不信却又找寻不到出路无法深究。依着温昱的投喂勉强咽了几口，余光瞟向窗台依稀是有雪色倾覆，开口问道:“是不是下雪了？”
温昱替她收拾了碗勺，仔细掖了被角才答：“你昏睡的时候便落了一场，想来这几日应是不会中断。你平日最喜棠棣，这几日临近花期，等你养好我携你一同去山头折来插瓶。”
在宴融记忆中温昱平时话极少，也只有她在时能开金口多说两句，也就是只有两句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