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婉仪正要说话,忽地肚子里的孩子踹了她一脚,叫她先是一愣,后是一喜,笑道:“前几日妈妈还劝我呢,嘱咐我以静制动,怎的眼下我倒是沉住了气,妈妈却浮躁了。”说着抚一抚肚皮道:“我马上就要生了,妈妈只要看紧门户就是了,有了上回那件事,四爷心里已经有了疙瘩,便是那女人再作妖,也兴不起什么风波了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的日子里,吕素素果然老实了,宋妈妈心里虽还有气,可眼下最要紧的却是何婉仪生孩子这事儿了。如此刚进了四月,宋妈妈便命人将产房布置了起来。拿了油纸将窗子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,又买了干净细软的麻布,洗过后在滚水里烫了一回,又太阳底下暴晒几日,这才收拾起来放在产房里头备用。

    在宋妈妈的带领下,家里头的人都跟着忙忙碌碌起来,便是玉叶,有时候何婉仪看过去,也发现这丫头的眼睛总是她的肚子上打转,目光中尽是忧虑和担心。相比于众人,何婉仪却是冷静了许多。她时常会抚着肚皮陷入沉思,背过人去,还会同菩萨祷告,盼着这孩子一定得是妙莲。

    因着将要生产,故而宋妈妈命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朱兆平住。朱兆平起先万般不愿,只说他夜里机警,若是何婉仪要生了,他必然能很快察觉。

    对于朱兆平的说辞,宋妈妈心里满意,脸上带笑,却是坚决反对,然后在她的坚持下,朱兆平只好住去了东厢房。何婉仪这里,玉叶和宋妈妈轮流守夜,又将产婆早早请进了家里住着,但凡有些风吹草动的,都会仔仔细细问上一回。

    这一日正是四月初八,夜里何婉仪忽然惊醒,觉察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,立时便明白过来,忙喊了一声,玉叶很快便从隔间走了进来,将屋子里的灯烛点亮,脸上尽是紧张和害怕,上前握住何婉仪的手问道:“奶奶哪里不舒坦了?”

    何婉仪见她眉眼皱在一处,手心都紧张地出了汗珠,忙冲着她笑了笑,温声道:“别怕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去叫了宋妈妈和接生婆过来,约摸是要生了。”

    玉叶瞧见了何婉仪那笑本还松了口气,很快听见了后头的话,立时又紧张起来,忙道:“奴婢这就去。”还没走出房门,便见朱兆平慌慌张张走了进来,一看见玉叶便问道:“你家奶奶如何了?”

    玉叶忙道:“奶奶说约摸要生了,命我去唤了宋妈妈和接生婆进来。”

    朱兆平一听急得不得了,忙道:“快去快去。”自己脚下不停,便进了内室。

    何婉仪不意朱兆平到了这时候竟还醒着,见他衣衫不整,知道也是刚醒,笑道:“四爷怎的来了?”

    朱兆平在床沿上坐下,握住她的手同她五指交缠,眉眼间皆是掩不住的焦虑和担忧。

    何婉仪见状心里一软,温柔笑了笑,说道:“早就叫四爷往前院去睡,偏四爷不肯,这会子被吵醒了,怕是明个儿要没了精神。”

    朱兆平本是心乱如麻,可见她眉眼弯弯,笑容柔和,略略有些心安,却仍旧满脸的担忧,说道:“我刚才做了一个梦,梦见你生了,然后醒过来便瞧见你这屋子里的灯亮了。”

    何婉仪心知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温柔笑道:“还早着呢,四爷不如往外院去睡,不是说这几日衙门里事多,别耽误了正事。”

    朱兆平却摇了摇头:“我年轻不怕的,便是一夜没睡,明个儿也能精神满满,不会耽误衙门里的事的。”说着眼中又流露出担忧来:“听说生孩子疼得很,你这会

    子可有觉得疼痛难忍?”

    这话问得单纯可笑,却叫何婉仪心里软软的,上辈子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生孩子,除了宋妈妈玉叶几个忠心的仆人,又哪里有人会记挂着问她一声疼不疼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何婉仪才刚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,疼痛骤然袭来,她忽地紧皱起眉头,脸色也瞬间变得雪白,唬得朱兆平立时从床上跳了起来,冲出去便扒着门框喊道:“要生了,快来人呀!”

    宋妈妈本来就到了庑廊下,听得朱兆平这么一嗓子,立时提起裙角就奔进了屋里去,鞋子跑掉了一只都不知道。等着进得屋里一看,立时直起腰没好气地瞪着朱兆平:“还早着呢!四爷这是乱叫什么呢!这么一惊一乍的,惊到了奶奶可是了不得了。”说着又去赶朱兆平:“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生就生的,四爷还是去前院儿里住着,省得吵到了你一夜不能安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