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婉仪略略使了一回性子,仿佛风吹落雨,很快便没了影踪,不见了痕迹。朱兆平见妻子已经恢复如常,照旧的温软如玉,照旧的体贴细心,想起宋妈妈说的那回话,也就一笑了之,并不真个儿放在心上。只是何婉仪眼见朱兆平并不将她之前的反常放在眼里,心里倒又是不快了一回。

    因着上回一道出去探谷游玩,刘氏为人仗义,又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,所谓气味相投,虽则凌氏的夫婿乃是县老爷,可一番下来,何婉仪心里却是更加亲近了刘氏一些。

    这日刘氏带了丫头过来寻何婉仪说话儿,言语间说起嫁妆铺子,便问何婉仪寻常可会做些买卖生意。

    何婉仪听了先是一愣,她出身不算高,但家里也是穿金戴银吃香咽玉的人家,哪里轮得到她来操心这个,于是笑了笑说道:“只有一些店铺田地,原是出嫁时候娘家陪送的,里面的管事又都老实可靠,我只每季度照例询问收益产出,却并无过多操心关切。”

    刘氏吐了瓜子皮笑道:“你还真是个夫人命。”说着将手里的瓜子屑拍了拍,凑近了来故作神秘道:“眼下我这里有个营生,你可愿意出了份子,咱们一道做买卖赚银子?”

    何婉仪见着刘氏这幅见财眼开的模样不觉笑了起来,她自是不缺银子,只是此时也被勾起了兴趣,心说寻常无事,倒不如掺和一脚,也好有个事儿做,笑道:“什么营生?刘姐姐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刘氏一听便笑了,口舌伶俐,很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。原是一家银楼,店家家中出事急要银子,没法子只好低价兜售。

    刘氏手下的铺子原就足有七八间,每日里本就忙得不行,可得了这消息却还是动了心思,她家相公却是不高兴,觉得她一心向外,家里的事情极少操持,便不准允,刘氏本是已经松开了手,可今个儿瞧见了何婉仪,却又重新动起了心思。

    何婉仪盘算了一回,觉得便是亏损了,她也是亏得起,又被刘氏怂恿了一回,便点头应允了。等着朱兆平归了家,何婉仪便将这事儿告诉给了朱兆平知道,朱兆平一听说便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对儿夫妻倒是心有灵犀,今个儿在衙门里,郑大人亦是同我私下抱怨,他家娘子仿佛掉进了钱眼儿里,手下铺子已经太多了,却还是没个餍足的时候,眼下又瞧上了一处银楼,风风火火惦记着,竟是将一家老小都不管不顾了。”

    何婉仪同刘氏交好,见郑大人背后竟这般说话,不觉起了维护之意,说道:“不过几家铺子罢了,又不是叫刘姐姐亲自去操持卖货,寻常问一问,却也不知能废了多少功夫。想那郑大人每日吃香喝辣,又受用了几个小妾,用着刘姐姐赚下的银子,偏偏背地里还要抱怨,可真是不知所谓!”又睨了朱兆平一眼:“依我说,这位郑大人可算不得什么有良心之人,四爷平日里交往还是小心些才是。”

    朱兆平被抢白了一通,挑起眉不禁仔细打量了何婉仪一回,笑道:“甚个时候娘子竟是同郑家夫人如此深情厚谊了。”

    何婉仪说了那一通虽是不悔,却也心知自己最末那几句话却是过了,不由得双颊微微泛红,亦挑眉回道:“自是四爷瞧不见的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朱兆平将手里的折扇“呼啦”一声合起,“啧啧”两声却是摇头晃脑没说话,只是一双眼盯着何婉仪笑得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何婉仪给看地浑身不自在,默了片刻嗔道:“我就是为着刘姐姐不平。”说着敛了神色,叹气道:“说起来刘姐姐也是个贤惠能干人儿,偏郑大人却总是瞧不见刘姐姐的好。”

    朱兆平将扇子搁在桌几上,问道:“你又怎知郑大人瞧不见你刘姐姐的好?”

    何婉仪郑重道:“四爷可知,那郑大人房里头可不止一两个小妾,一家子大大小小的,每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刘姐姐一人张罗。郑大人虽有俸

    禄养家,到底只用了这些银子还是要清苦一些。刘姐姐原也是个大家小姐,养在深闺哪里又是知道买卖营生的,自不必说如此这般的钻营,还不是叫逼的。”

    朱兆平撑一撑眼皮子,略笑了两声,说道:“到底是人家家事,郑夫人怎个儿什么都往外头说嘴。”

    何婉仪哼道:“你还别话里话外指责刘姐姐多嘴多舌,若不是心里憋屈得紧了,又何必往外人跟前泄了自家的私事儿,没得给人做了笑柄,白白叫人笑话了一回。”说完又觉心里怅惘了一回,竟是别样的难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