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芷点头如捣蒜。
然后晚饭面对了一桌子河鲜。
红烧鲤鱼、油焖河虾、清蒸河蟹、河鱼豆腐汤,烤河蚌……
靠山吃山靠水吃水,他们靠船吃船。
船上食材匮乏,好东西都是给人家运的货,碰是绝对碰不得的,整张桌子上唯一一盘素炒黄豆芽想必是王大海对青菜最后一点执着。
江芷虾剥到一半,抬头迎上李秾的目光,又瘪着嘴把虾放下将黄豆芽端到自己面前,吃一口豆芽看一眼虾,大写的辛酸凄凉惨。
经过一天的险象环生大家个个身心俱疲,连左丘行都食欲不振吃了两口蟹肉就算完,林婉婉醒来在江芷的陪伴下吃了半碗蛋羹,其余一概没胃口,看都不想看一眼。
待用过饭,夜已至深。
正值江南暑天,运河的夜晚却冷得出奇,凉风扑打在人身上,丝丝凉气似乎能穿过皮肉钻进骨头缝里,四肢百骸都跟着打寒颤。
李秾给林婉婉换过药便回房休息,之前梯子倒下时左丘行同样受了不小的惊吓,这会精神还恍惚着,也不怕着凉,跑甲板上随意找个地方一坐,试图让凉风给自己清醒一把。
江芷在房里一直陪到林婉婉睡着,她心里也堵得厉害,便随便挑了件衣服披身上开门走了出去,正巧看见呆瓜似的杵地上望天的左丘行。
左丘呆瓜听到响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,扭头一看是江芷,便问:“怎么样了?”
江芷呼了口气,走过去坐下道:“没哭没叫的,话也少,嗜睡得严重,基本没多少醒着的时候。”
左丘行点了点头,望向远处漆黑的浪涛,“正常,人的身体很神奇,在感受到无法承受的悲痛时会自动用睡眠来保护自己,起码睡着之后是没有知觉的。”
江芷点了点头,若有所思,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。
左丘行出乎意料:“江姑娘不知道?”
他这话说得委婉,但江芷还是晓得他在说哪件事,也没避讳,直接开口道:“我和我爹娘都十二年没见了,他们死了,我自然伤心难过,却没到悲痛不能自持的地步。也或许是我冷心冷肺,绝路走得多了心里便见怪不怪,无论再难熬都想找那么一线生机撑下去,以前那线生机是回家见父母,现在那线生机是为父母报仇,说出来其实大同小异,反正都是为了那二老,做起来方知其实天差地别。”
爹娘若在,她或许还能尝试着找回记忆深处那个温软爱笑的小江芷。爹娘不在,她就得提着剑骑着马,在原本不属于她的腥风血雨里,一条道,走到黑。
今夜是相识已久以来左丘行头回听江芷说那么多话。
他知道这姑娘看着脾气挺好,混熟了也挺好相处,可其实警惕性极重,心思也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。待你友善愿意豁出命救你那是人家本性里就有那么股子“醉笑陪君三万场”豪气在,无关是谁,只要她觉得对方人可以,就乐意出手相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