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瑶瑶换了衣衫坐在妆台前，手中的香樟木梳子细密的齿牙一下一下划过乌黑柔顺的发。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，隔着一道屏风，响起了洗砚的声音：“公子、秦姑娘，小的回来了。”
苏亭放下手中的茶盏，淡淡应了一声：“嗯，进来吧。”
洗砚便绕过屏风走进屋子里。他的面色还微微发着白，也不知是因为昨夜的惊吓尚未散去，还是因为刚才又遇到了什么。卿瑶瑶这会儿子的羞赧情绪也散去了不少，随手绾了发簪了花，也好奇地转过头来看着他。
被两道目光这样注视着，洗砚略微犹豫了一下，便也硬着头皮开口了：“小的方才去和那小二打探了……他所说的，和昨日，或者说幻境里的，大有不同。”
“小的问了他知府的事情，可他看起来颇为奇怪的样子，只说小的在胡言乱语，知府大人并不曾去世。只是近来城中多了一只妖怪，昼伏夜出，喜食人脑髓，又擅长织造幻境，因此才会一到傍晚时分就满城戒严，大门紧闭的。知府大人最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，已经四处张榜寻求高人来斩妖除魔了。”
说到这儿，洗砚忍不住吞了口唾沫，一副还心有余悸的模样：“公子，这回可该不是幻境了吧？您可得快些把这妖怪除掉。”
苏亭“唔”了一声，道：“这可说不准。”无视洗砚耍宝似的一声哀嚎，他朝着卿瑶瑶的方向略侧了侧脸：“如此看来，只怕我们还要再去这位随州知府府上一趟。”
卿瑶瑶点点头：“好。”
虽然还是有几分害怕，但能伴在他身侧，连那些害怕好像也散去了许多似的。
就好像有他在，就永远能有人保护好自己一样。
或许是因为初见时他便轻易救下了她，又或许是因为她喜欢他，于是把他看得无所不能。卿瑶瑶弯了弯唇角，唇边无端溜出一缕甜蜜的笑意来。
她也不欲去深究这些了。
苏亭又指了指桌上不知何时放上的一沓子符纸：“昨夜画了些符纸，你们平分了吧，也好在危急关头有些自保的能力。”
洗砚欢天喜地地应了声，忙不迭地过去拿了符纸，分了一半给卿瑶瑶，笑得跟朵花儿似的：“多谢公子，多谢公子，嘿嘿。”
看着手中满满当当的一叠符纸，卿瑶瑶心头忽然有暖意流过。她无意识地勾画了一下上头曲折纵横的笔画，一想到这是苏亭一笔一划为她书写而成的，心里便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子欢欣雀跃来。
她低下头，唇边的笑容更扩大了几分。
既然搞明白了究竟是什么妖怪在作祟，那小二又提到了知府大人近来也正在为此事发愁，四处张榜求着高人异士前来斩妖除魔，苏亭便再度带着卿瑶瑶和洗砚踏上了去知府府宅的路。
天气还是和幻境中一般明媚，人群还是和幻境中一般拥挤，甚至洗砚也依旧因为嘴馋而又一次跑去买了个烧饼。看着他大声呼喊着“让一让！让一让！”奋力拨开人群朝他们挤过来的样子，卿瑶瑶甚至一瞬间神思都有些恍惚了——究竟是之前那个是妖怪编出的幻境，还是现在才是幻境呢？她一时间也分不明白了。
无声无息地，她心头忽然爬上一缕恐惧感，那是对危险本能的感知。她猛地转过头，入目却依旧是汹涌的人潮和熙攘的街市，叫卖声与说笑声交织在一处，摊贩一面应着主顾的要求包着手里的糕点一面与她闲话家常，年轻的妇人蹲下身哄怀中哭闹的小儿，一切都再正常不过。
什么异样的地方都没有。